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達國家。中美關系是中國外交關系中最重要的雙邊關系之一。中美軍事交流與合作作為中美兩國關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堪稱是中美兩國關系的“晴雨表”。

克林頓打破外交慣例，在白宮主動提前來會見張萬年

1998年9月12日至22日，在江澤民主席和克林頓總統成功實現互訪、中美關系走出低谷后，應美國國防部長科恩的邀請，中央軍委副主席張萬年上將率領中國高級軍事代表團對美國進行了正式友好訪問。這次訪問是在國內抗洪搶險斗爭取得決定性勝利、克林頓總統面臨信任危機的情況下進行的。江澤民還特意讓張萬年帶去了他給克林頓的親筆信。

美方對這次訪問非常重視，在訪問的日程、內容、陪同人員和安全保衛等方面都做了精心安排，給予了很高的接待規格和禮遇，特別安排副總統專機作為張萬年在美訪問的座機。代表團主要成員有張萬年的夫人鐘佩昭、副總參謀長熊光楷、海軍司令員石云生、北京軍區司令員李新良、空軍副司令員喬清晨、國防部外事局副局長詹懋海等，中國駐美大使李肇星全程陪同。

9月15日上午，科恩在五角大樓外草坪上為張萬年訪美舉行了隆重的歡迎儀式，鳴禮炮19響。張萬年在科恩的陪同下檢閱了美陸、海、空軍和海軍陸戰隊、國民警衛隊儀仗隊。隨后，張萬年和科恩在五角大樓舉行了兩輪會談。在第一輪小范圍會談中，張萬年和科恩就雙邊關系、臺灣問題、美日安全關系問題和防止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反恐合作問題進行了會談。在第二輪大范圍會談中，張萬年和科恩就國際和地區形勢、兩國和兩軍關系等問題深入地交換了意見。

會談中，張萬年說：“中國主張樹立新的安全觀，通過對話增進信任，通過合作謀求安全，相互尊重主權，和平解決爭端，謀求共同發展。”他強調：“事實證明，一個繁榮發展的中國是促進亞太地區乃至世界和平與穩定的積極因素。近年來個別國家、少數人散布所謂‘中國威脅論’，這是別有用心的。中國奉行防御性的國防政策，不搞霸權主義，不搞軍事集團，不進行軍事擴張，不在國外駐軍，不在國外建立軍事基地，即使中國將來發展起來了，也永遠不稱霸。有些國家散布‘中國威脅論’，實際上是為威脅別人制造借口。”科恩說，這次雙方就全球、地區安全及雙邊關系問題進行坦率的交談，尤其是就雙方存在的分歧進行坦誠討論，十分有益。一個世界上人口最多的發展中國家與一個世界上最強的發達國家之間建立更加穩定的關系非常重要。他希望兩軍之間的互訪和交流有助于消除雙方存在的分歧和疑慮，并表示美中不是潛在的敵人和對手，而是朋友和伙伴。

這次會談，中美雙方圍繞落實兩國元首成功互訪達成的共識，不僅在一些重大戰略問題上深入交換了意見，還對今后兩軍交往做出了六項具體安排：一、1999年舉行人道主義救援和減災沙盤研討作業，介紹各自搶險救災的做法，交流經驗;二、就軍事環境的保護問題開展合作，將互派代表團商討有關技術細節;三、1999年互派人員觀摩對方聯合訓練演習;四、1999年實現互派學員到對方軍事院校學習;五、1999年中國軍艦訪美并與美方舉行海上搜救室內研討會;六、中方接受美方邀請，將派代表團參觀美國桑地亞國家實驗室“合作監測中心”。

會談結束后，張萬年和科恩共同簽署了兩國國防部關于軍事環境保護問題進行信息交流的聯合聲明。之后，兩人共同會見記者。張萬年就中美兩國兩軍關系、臺灣問題、裁軍50萬及人民解放軍參加抗洪救災等問題回答了記者的提問。在談到抗洪救災時，張萬年說：“今年中國遭受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災，現已取得了抗洪救災斗爭的決定性勝利。勝利的原因：一是以江澤民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的堅強領導;二是全國軍民團結奮戰;三是改革開放20年打下的物質基礎;四是建國以來水利設施建設發揮了重要作用。”他自豪地告訴記者們：“實踐證明，中華民族是有強大凝聚力的，是不可戰勝的！”

9月15日下午，張萬年在白宮會見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伯杰時，克林頓主動來到伯杰的辦公室，提前與張萬年會見。克林頓的這一外交舉動，反映出美國政府對中國和中國軍隊、對張萬年率團訪美的高度重視。對張萬年的來訪，克林頓表示熱烈歡迎。他首先表示，美國政府和人民非常同情中國最近發生的洪水災害。他說，美中兩國之間的關系、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非常重要，雙方需要共同努力，保持江澤民主席和他互訪以來兩國關系的發展勢頭。他希望張萬年回國后鼓勵兩國軍隊和人民進行接觸。

張萬年對克林頓的會見表示感謝，向他轉交了江澤民主席寫的親筆信，并轉達了江澤民主席和朱镕基總理的問候。張萬年首先對美國政府和民間組織向中國災區捐贈價值45萬美元的救災物資并派飛機運到中國表示感謝，介紹了中國軍民在抗洪斗爭中取得的偉大勝利。他說：“我這次來訪，就是為了落實兩國元首在軍事領域內達成的共識，對下一步兩軍交往做出安排，推動兩國兩軍關系的發展。中美兩國存在共同利益，也存在雙邊關系發展的潛力，保持和發展健康、穩定的中美關系，不僅有利于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有利于亞太地區和世界的和平與穩定。我們愿與美國人民一起，把江主席和總統先生達成的共識變成現實，向建立中美建設性戰略關系的目標加速邁進。”

克林頓請張萬年轉達他對江澤民和朱镕基的問候。他還深有感觸地回顧了自己對中國的成功訪問，說：“江主席送給我兩件中國樂器，我已經珍藏在自己的音樂廳里了。”

9月16日上午，張萬年在五角大樓會見了美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謝爾頓上將。這天下午，張萬年在下榻的飯店會見了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雙方就中美關系和朝鮮問題交換了看法。他對基辛格說：“您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這次與您見面，我和我的同事都感到由衷的高興。當年，您和尼克松總統，與中國老一代的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和鄧小平等一起，開啟了中美關系的大門，為促進中美關系的發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中國人民永遠不會忘記。我們非常欽佩您對發展中美關系的戰略眼光。現在，中美兩國關系已進入一個新的發展階段。我們高興地看到，隨著兩國關系的發展，中美兩軍關系也保持著良好的發展勢頭。兩軍領導人經常保持接觸，對于增進相互了解與信任十分必要。”他歡迎基辛格在方便的時候再次訪問中國。

基辛格認為，江澤民去年訪美取得了極大成功，對中美關系的發展持樂觀態度。他說，中美關系的大門開啟至今，美國已經換了6位總統，其中里根和克林頓上任之初對華態度都不是很好，但后來都轉變了，這說明強有力的事實比個人的情緒更重要。中美關系發展不是誰幫誰的忙，而是對雙方都有利。他強調，只要中美進行合作，亞洲就打不起仗來，就能夠和平發展，這也符合世界的利益。

西點軍校校長丹尼爾·克里斯曼將軍一見面就緊緊握著張萬年的手說：“將軍，我們知道你，你愛兵如子。”

在訪問過程中，美方在參觀項目上可謂是精心安排、用心良苦。不僅安排張萬年一行參觀了美軍現役最新型的“數字化士兵”全套裝備、“發射后不管”反坦克導彈和各式各樣的坦克、炮等陸軍裝備，還參觀了美空軍空戰中心、空軍空地作戰學校、“紅旗”作戰訓練中隊、“空中武士”作戰訓練中隊和F-15E、F-16C等戰機，以及美海軍最新的尼米茲級核動力航空母艦“斯坦尼斯號”。在“斯坦尼斯號”的舷梯前，張萬年與一名正在值勤的黑人女兵進行了簡短交談。他還對一個美海軍合同兵家庭進行了訪問，加深了對美軍士官制度的了解。

在西點軍校，張萬年受到了全校師生的熱烈歡迎，并在操場上舉行了檢閱儀式。校長丹尼爾·克里斯曼將軍一見面就緊緊握著張萬年的手說：“將軍，我們知道你，你愛兵如子。西點軍校以嚴格著稱，同時也強調愛兵。”張萬年微笑著說：“你過獎了。帶兵打仗不愛兵不行。不愛兵，就帶不好兵，這樣的軍隊也不可能有戰斗力。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中國人還有望子成龍一說，我們的目標就是著眼塑造跨世紀的高素質新型軍事人才，這些人才不可能在溫室里培養出來，只能在近似實戰的環境中摔打鍛煉。”西點軍校還特意安排張萬年與學員們進行互動交流。當得知他參加過“二戰”、解放戰爭、越南戰爭和邊境還擊作戰后，西點軍校的學員們都對他肅然起敬。克里斯曼請張萬年講講優秀軍人需要具備什么樣的品質，他真誠地說：“我是中國軍人，你們是美國軍人，雖然我們的使命不同，但作為軍人，我認為一個優秀的軍人必須具備兩種品質。一種是對祖國的忠誠。一個軍人，必須忠誠于自己的祖國和人民，為了祖國和人民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另一種品質就是勇敢。只有勇敢的戰士，才能夠稱得上是優秀的戰士。”張萬年的演講贏得了雷鳴般的掌聲。

本寧堡陸軍基地陸軍司令沙利將軍一見到張萬年就一把將他抱住，激動地大聲說：“哎呀，我今天可把你抓到了！”

在參觀佐治亞州美軍本寧堡陸軍基地時，陸軍司令沙利將軍一見到張萬年就一把將他抱住，激動地大聲說：“哎呀，我今天可把你抓到了！當年在越南戰場上，我是個偵察兵，在那里我始終沒有抓到你，今天我終于把你抓著了！”

沙利的舉動令所有在場的人都感到吃驚，但很快就被沙利的幽默逗樂了。原來，這位沙利將軍參加過越南戰爭，1968年張萬年在越南南方考察溪山戰役時，他正在9號公路地區作戰。而張萬年對當年那段九死一生的戰爭經歷更是刻骨銘心。“不打不成交”，30年前越戰戰場的對手，今天卻成了朋友。這天，沙利還請張萬年登上布蘭德利戰車，進行實彈射擊。張萬年登上戰車，麻利地操作瞄準器，果斷地按下擊發按鈕，只聽“轟隆”一聲，命中目標。接著，張萬年又打了一發，再次命中。兩發兩中，贏得了美軍官兵陣陣喝彩。

告別的時候，沙利緊緊握著張萬年的手，感動地說：“中國陸軍是了不起的陸軍，美國陸軍也是了不起的陸軍，希望我們兩國軍人永遠不要在戰場上兵戎相見。”說著說著，沙利禁不住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張萬年對美軍太平洋總部司令普理赫上將說：“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

9月21日，張萬年在夏威夷受到了美軍太平洋總部司令普理赫上將的熱情接待。當晚，普理赫在其官邸設宴招待張萬年一行。回顧9天來在美國的所見所聞，張萬年感到美方的安排，既有開放友好的一面，也有炫耀實力之意。在晚宴快結束時，他十分平靜又認真地問普理赫：“將軍，你說世界上威力最大、最不可戰勝的力量是什么？”普理赫有些疑惑地回答：“你是不是說核武器？應當是原子彈、氫彈……難道說世界上還有比核武器威力更大、更不可戰勝的力量？”張萬年微笑著搖搖頭，拍拍自己的胸口，說：“不是。是人心！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這是歷史規律，不可違背。美軍在朝鮮戰場上失敗了，在越南戰爭中又失敗了，為什么？問題就出在這里。如果看不到這一點，今后你們還得輸！”普理赫和美方陪同人員聽了后不得不點頭表示認同。張萬年以其堅毅的品質和高超的外交智慧，展示了中國軍人不信邪、不怕壓、不甘示弱的氣節和精神，不僅贏得了人格的尊重，更顯示了國家的尊嚴。

張萬年訪美期間，美國各大媒體給予高度關注，紛紛作了跟蹤報道和評論。輿論認為：張萬年是中國軍方近年來對美國進行訪問的最高級別的將領，是在兩國首腦成功實現互訪之后，兩軍關系呈現良好發展勢頭的情況下進行的，是繼克林頓6月份訪華以來最重要的一次雙邊訪問，將有助于中美兩國總體關系的進一步改善和發展，中美兩軍交流合作內容也更加具體。而美方對張萬年高規格的接待，也反映了美國政府對發展中美兩國和兩軍關系的高度重視。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訪美期間，張萬年還經常思考如何結合國情、軍情，在院校教育、軍事訓練、武器裝備建設和編制體制上，有針對性地汲取和借鑒美軍的一些有益經驗，加強和提升人民解放軍的質量建設。他始終認為，盡管美軍是目前世界一流的現代化軍隊，但對美軍的經驗，既不能盲從也不能排斥，切忌崇洋媚外、照搬照套。參觀西點軍校時，他對美軍的院校教育，包括學員選拔、培養、考核、淘汰以及后勤保障社會化等，了解得非常仔細，要求隨行人員認真加以研究借鑒。回國后，他把自己的這些想法和訪美情況及時向中共中央、中央軍委和江澤民作了報告，得到充分肯定。張萬年出訪美國，圓滿實現了中共中央的戰略意圖，為一度停滯不前的中美軍事外交翻開了新的一頁，續寫了中美兩軍交流與合作的新篇章。